一個家族的成功和失敗都有自己的理由，但是成功很難很漫長，失敗可能只要一件事就可以做到。

比如說關中蔣家，當年蔣琬的背叛雖然看似讓蔣家元氣大傷卻沒有傷及根本，反而是如今蔣老太爺投靠寧成章的做法，最終會毀掉整個家族。

關中蔣家，百年大族，毀起來都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，更何況一個周家？一個僅僅是靠著高後一個人的周家。

“周家現在的情況，你可以給他富貴可以給它繁華，但是不能給它權勢。”

真正的名門望族，傳承百年最重要的秘訣之一就是不涉黨爭不涉朝政，只有不碰這兩樣能夠毀掉一個家族的東西，才能長久的生存下去。

尤其是周家現在這樣的。

“你可以給它錢，給它地，給它名，給它利，但唯獨權，不可以。

秦小姐說道。

“錢財什麽的，都是可以傳承給後代的，有你的功勳在此，就算在上位的皇帝對周家再有不滿，百年之內也絕對會給三分薄面，至於百年之後，那時代變遷，就真正是子孫後代自己的福氣了。”

高後嗤笑。

“那我給它權勢，讓它做王，不一樣可以保住它的地位，讓它在百年之後都能夠一樣權傾天下？”

秦小姐驚訝。

“是嗎？但是周家承受的住嗎？又或者說，這一條比只給錢財難上一百倍的道路，你如今在的時候能夠維持，但是你確定當你百年之後還能夠維持嗎？”

高後怒斥。

“那你以為我如今是在做什麽，你覺得我奮鬥了這一輩子是為了什麽，難道不就是為了讓周家能夠永遠的富貴發達下去嗎？”

宮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，高後怒不可遏卻也沒有再開口說話，秦小姐則是靜靜的看著她。

“所以你就寧可去試試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，反而放棄那個能夠富貴繁華至少能夠延綿百年的做法？”

“是！”

秦小姐長嘆一口氣，她知道自己怕是說不通高後，兩個人從上輩子相識開始就想法不一樣，到如今也是如此，只不過當年想法不一樣可以求同存異，如今卻……

她苦笑，當初兩個人的想法不一樣，她卻想著只要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就可以，後來兩個人成為敵對陣營的兩方人，她想著那只是做法不一樣，私交卻是不會變的。

再然後，她成了俘虜她悉心照顧，結果最後卻是反而被陷害被迫害走上自戧的路，她不後悔只是心疼，心疼自己失去了這樣一個好友，卻也明白是現實逼著她走上這樣的路。

可她現在明白了，不僅是現實，還有利益，還有欲望，唯獨沒有本心。

誠然讓周家永遠的富貴是她的本心，可是這個本心卻不是她應該有的。就好比她秦嫃嫃，不，她陸青希望天下能夠享太平，那是她的願望，讓她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努力，卻也知道只能盡力卻不能肯定。

歷史有著自己的發展道路，世間萬物最難測的而就是人心，就是人心深處，那個不能夠被說出口的本心。

這樣的情況下，高後如此執迷不悟，那她就只有最後一個辦法，既然高後最關心的是周家在她死以後的局勢，她雖然不能展現百年之後周家的模樣，但是現在的卻可以，她可以讓高後去看看，一旦她死了，天下是如何動亂，又怎麽動亂。

“你願意看嗎？”

秦小姐問道，瞧著高後。

“你不是最想看的就是你死以後的事嗎？你我既然爭論不下來，我們看看不就行了？”

高後擡眉看他。

“如何看？我死？”

秦小姐笑著點頭。

“對，你死。”

——

蕭雲卓還未從蔣家出來，就聽見了外面在傳言高後駕崩的消息，當場嚇的差點癱倒，身邊的蔣老太爺神情異常，又是悲又是喜。

“怎麽回事，怎麽會那麽突然？

之前長治皇帝的去世是大家早就有準備下，知道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的是，但那也是反覆了好幾次最終終於駕崩，但是高後？

人老了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，但是頭疼這樣的毛病竟然能夠突然死人？

蕭雲卓不相信，打死他都不相信。

不相信的還有寧長悠和顧長卿，兩個人一直在偏殿等著，因為等的時間太長差點就發火的時候，殿門大開，忽然進去很多太醫，他們趁亂跟著進去，結果就看見高後奄奄一息。

上午的時候還是精神飽滿，下午的時候已經人之將死，變化如此之大，不管是誰都一下子接受不了。

秦小姐的說法是她跟高後正在說話，說著說著高後忽然就成了這般模樣，但是眾所周知，她一般情況下不看病，不斷癥，所以只好派人立馬宣太醫進來。

太醫束手無策，他們把脈以後發現高後的脈象很弱卻又看不出是什麽病，只是瞧著她氣若游絲的樣子只好先把人參什麽的灌下去，保住她的最後一口氣。

這最後一口氣不僅僅是想讓高後活的更久一點，還因為想讓朝中大臣，尤其是那些人在京中的藩王和周家的所有人趕緊進宮，當然這些人裏面包括了蘇璟和駱彬。

駱彬怒不可遏，但是卻沒有心思去治秦小姐的罪，畢竟高後如今還活著，而且高後也說了整件事和秦小姐無關。

蘇璟卻是臉色蒼白而凝重，他下午的時候得知了寧成啟已經在進京路上的消息，得到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局勢可能會起變化，但是他當時想的只是寧成啟進宮以後會逼宮甚至讓高後態度變化，沒想到竟然是高後這邊率先要支持不住。

“還有多久？”

蘇璟問太醫。

高後病怏怏的，拉著周家的眾人在說話，周昌一個大男人哭的稀裏嘩啦，幾個侄子也跟著在一旁抹淚。

太醫瞧了周家眾人，拉著蘇璟走到一旁。

“只怕就是這一時半會的事。”

一時半會就是很快，很快也許就是下一瞬間，下一瞬間也就是說……

蘇璟臉色一變，大步朝外走去，這時候最重要的不是高後能夠活多久，而是她死以後到底天下會變成怎麽一個樣子！

這三年來一直坐在皇帝寶座上的小皇帝被請了過來，膽小的盯著高後，高後的臉色雖然蒼白，但是威嚴之色不減，嚇的小皇帝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皇上，高後病了，您快去看看！”

蘇璟說道，狠狠的推了一班小皇帝，小皇帝被送上皇位的時候還是個孩子，這些年來一直活的小心翼翼，被蘇璟這樣推了一把竟然直接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“高……高後！”

小皇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，倒不是因為擔心高後，而是擔心自己。

在逆境中長大孩子總是早熟，早熟卻不一定能夠讓孩子心境強大。

高後瞧著小皇帝，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很多，最後卻只說出了三個字。

“好……好……好！”

蘇璟瞧見這樣的狀態心中一喜，也不顧這邊接下來會如何，再次急匆匆的往外走去。

顧長卿和寧長悠站在外圍，瞧見寧任從遠處匆匆走過來。

高後病重的消息一定已經傳遍了半個京城，這種時候顧鳴是肯定沒有時間過來，寧成啟在進京的路上，高後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，這簡直是要天下大亂！

“怎麽回事？”

寧任沈聲問道，掃視了一圈。

“嫃嫃呢？嫃嫃去哪了？”

秦小姐這時候被幾個太醫圍成一團，在最外面的還有幾個侍衛能拿著長戟圍著他們。

這其實主要也是警惕秦小姐，雖然高後沒有說是秦小姐害得她主要，但是她卻沒有因此擺脫嫌疑。

駱彬的命令已經下了，一旦高後有個三長兩短，秦小姐就要立刻被下獄。
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
寧任的臉色也變了，瞧見寧長悠和顧長卿，兩個人除了沈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，他們兩人畢竟和高後有著多年的情誼，雖然這些年互相設計很多，互相猜忌也不少，但死者為大，若高後這時候真的死了，他們心底也是會跟著感傷。

寧任瞧見這樣的狀態，只好長嘆一聲先朝人群中鉆進去，算起關系他和高後關系更深，若高後真的將死，他怎麽都要去送上一送。

蘇璟這時候急匆匆回來，身後是大著肚子的姜小姐和寧成陽，雖然大殿內一片混亂，但是寧成陽他妻子還是被攔在門口。

“讓我們進去！”

蘇璟喊道，侍衛長戟一攔，堅決反對。

“蘇大人您可以進去，他們兩個人不行。”

蘇璟臉色一變，怒目相向。

“憑什麽，他是寧成陽，是高皇帝的兒子，現在進去是為了見嫡母，為什麽不能進！”

侍衛依舊把長戟穩穩一扛，就是不讓。

“蘇大人，我不管他是誰，他就是不能進。”

蘇璟大怒，一拳揮向侍衛，才出拳卻被一個人穩穩的抓住。

“做什麽？”

顧長卿問道，他是聽見了門口的動靜走過來的，瞧見蘇璟背後的寧成陽，大概就猜到了怎麽回事。

“這麽急，你的心思就這麽藏不住，那邊可還沒宣布呢！”

蘇璟冷冷的瞧著顧長卿，一用力抽回自己的拳頭。

“皇帝太小根本守不住這個天下，就算我不動手也有人會動手，我知道你支持的是寧成啟，但人各為其主，你既然能進去，為什麽我不能進去？

顧長卿還未回答，侍衛先出來糾正他的話。

“蘇大人，我剛說了，你可以進，你身後的兩個人不能進。”

顧長卿瞧了一眼侍衛，冷笑著開口。

“你聽聽，就是小小一個侍衛都聽不下去，誰不讓你進了，你進出都已經兩次了，皇帝是你帶來了，你帶他來不過就是想看看高後的反應，看看高後是不是要把高後托付給周家的那幫子人。”

說到這裏他往後瞧了瞧，遠處那些朝中的大臣正往這邊趕，風塵仆仆一片混亂。

“然後你發現沒有，所以你要搶在大臣們來之前先把寧成陽帶進去，這樣的話，就算寧成陽暫時坐不上那個位置，至少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，你也可以落一個托孤的美名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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